民间诡异故事：紫檀木镜
1
大朵的白色蟹爪菊在院子里次第开放，有不知名的飞鸟在偌大的宅院穿梭，外婆常常喜欢在这样的暮色里，细细讲起她年少的往事。
“那一年，迫于生计，卧病在床的母亲决意把我送进木材坊，学习手艺的同时也能为家里节省开支。
木材坊位于苍山半腰。那里绿树葱茏，轻烟弥漫，恍如仙境，木材坊亦如小小的珍珠嵌在这山水之间。
门口随意摆放着木材，第一次去的时候不小心被木材上的刺划到，鲜红的血珠一下子溢了出来，疼得我失声叫出来。也就是那个时候师傅从屋里出来，一见我脚上的伤口就立刻扯下衣服上的布为我包扎，以致于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就先感觉到了他那双温柔灵巧的手。
半晌，他才直起身来告诫我小心木材上的刺，然后引我去见师母。那个女人坐在房间里刺绣，指若削葱。我刚要开口，却见她抬起头盯着我的眼睛。
那一瞬间我几乎是倒抽了一口气，微微发烫的脸猛地凉下来。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女子，让人一见就生冷，从头到脚一股寒气。
我连连后退，不敢看她的眼睛。于是低了头去，唤声师母。
她没有答，我便不敢抬头。
直到师傅拍拍我的肩，你师母她不会说话，她已经对你点头了。你去做事罢。
我点点头，头也不抬的就退了出去。”
说到这里，外婆顿了顿，那双混浊的眼眸放射出异样的光彩。虽然她摇了摇手里的蒲扇来掩饰，可半夏还是看见了那束光芒，充满了怀念以及另外一种无法言语的情感。
半夏不作声，只是给外婆倒了一杯茶。
接过茶的时候，外婆爱怜地握了握半夏的手，虽然外婆已经满脸皱纹，手臂也形同枯木，可是那双手却格外细腻动人。像是心上柔软的地方被人握了一下，半夏突然有些感动，如果没有外婆收留她，可能自己早就饿死了，更不用说进入像葵安这样的贵族学校。
开学的前一天，半夏睡得很早。
2
不知不觉开学已经两周，半夏跟同学们也熟络起来，尤其是与同座的可爱女生安奈希。
安奈希是校长亲戚的女儿，虽是出生名门却没有一点大小姐的脾气，跟每个人都相处融洽，尤其是半夏。开学那天，奈希是第一个和半夏打招呼的人。
直到现在半夏都记得奈希说的第一句话，她说半夏你的眼角有颗泪痣呢，好漂亮。
除了外婆，奈希是第一个称赞她的人，于是她咧嘴笑了。很自然地牵起了奈希的手，那双手就像外婆的手一样，光滑细腻，如出水芙蓉一般惹人喜爱。
那天下了早自习之后，奈希神神秘秘地拉着半夏的手，说“跟我来”。
葵安高中并不大，可是教学楼之间并不相连，图书室和篮球场分布的位置都像是迷宫一样，常常让人有迷路的感觉，由于有学生常常迷路的关系，所以学校在各处都安放了路牌。
半夏跟着奈希往指示着篮球场的方向走去，沿路都是花香弥漫。那是曼陀罗，妖艳热烈的花朵，白而透明的花瓣在阳光下微微伸展，奔放而内敛，宛如含羞绽放满心缠绵和涟漪。花香奇异而纯粹，好像就连埋藏在土里的每一根叶脉都把花朵的美丽氤氲到极致。
温存，野性，含蓄，奔放，这样的花，这样的魅惑和纯洁都像一个人。
半夏想起外婆的手，就像这花朵一般，充满蛊惑。
奈希突然停下来，半夏还没回过神来差点撞上眼前的大树。“半夏，你看你看”奈希兴奋地指着篮球场，脸上荡起的神采就像一道彩虹。半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球衣的男生，他背后用亮片拼出的5号字样晃花了半夏的眼。
“他的名字叫晴川，是新生里最耀眼的人物，听说追他的女生可以围着学校绕上三圈，还有和我们同班的悠悠你知道吧，她给晴川写了很多情书呢。奈希边说眼睛一边填满憧憬，如果可以做他的女朋友那该多好……”
半夏噗哧一声笑出来，“全校的女生加起来都不够把学校围上三圈了，他也说得太夸张了。不过……如果你真的喜欢他的话，我就帮你跟他约会。”
“真的么？”奈希瞪大眼睛望着半夏，露出难以置信的光。
半夏朝她眨眨眼睛，然后朝篮球场的方向大声喊道，“晴川，晴川，安奈希喜欢你！”
话音刚落，篮球场上的人都会过头来看着这两个女孩，奈希更是羞红了脸，一边嗔怪着半夏一边红的像只苹果一样逃走了。
半夏一边拉她，一边回头，正好看见5号白色球衣的脸。
那张脸面容干净，虽然隔得很远，但是半夏却能看见阳光在他的睫毛上跳着舞，果然是王子一般的男生。
半夏转过脸，看着奈希笑了。
只记得那天，曼陀罗的香味久久不散，夜里半夏洗过澡之后，身上依然有曼陀罗的香味，外婆凑近了闻了又闻，脸上的皱纹似乎也舒展开来。
3
树影摇晃，月色已高。外婆仍然没有睡意，喝口茶之后继续念叨着我早已烂熟于心的旧事。她乐此不疲，却不知我早已厌倦。
“日子久了，我就不觉得师母令人害怕了。
她虽然不会说话却懂得手语，也能听见。熟络之后师母偶尔还会绣一条手绢送给我。师母的刺绣功夫跟师傅的木匠功夫一样，都是鬼斧神工。
木材坊的工作并不繁重，我和师傅一起打理村上人们的家具，师母为我们准备饭菜。
起初我连最简单的分辨木材都不会，是师傅一点点教我。
木头上刮下一点木屑，浸在酒里，如果木屑出现一道道血红色的丝条，便是紫檀木，可作佛珠和各种精细的家具。师傅一边说一边用手抚摸着一块紫檀木，他的神情就像是一个父亲在欣赏自己的孩子一般，严肃又深情。
他曾告诉过我，真正的木制工艺品，意境志远而高洁，色调清丽又内秀，应是天成，便可超凡脱俗。
我常常想，会有那样的东西么。
师傅就像是看透我的心意，有一日他闲暇下来便拉着我去了后院。
穿过走道的时候，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一束目光，清冷清冷地落在我的身上。我知道，那是师母。
也知道师母一直不放心我与师傅的关系，师傅的年纪并不大，事实上他不过大我几岁。几月的朝夕相处让我感觉到师傅的身上有一种决然气质，深深吸引了我。可是我敢指天誓日，虽然我对师傅确有爱慕之心，但从未越雷池半步，于是我迎着那道目光，没有半点闪躲。
师傅却不管不顾，只是拉着我一路走向走道尽头的小房间。
早就猜想师傅绝对会有那么一个收藏作品的地方，原来就是这里。
我随师傅进了小门，一眼就看见房间里摆满的木制工艺品。最常见的雕刻，还有移花接木拼接而成的。我一一看过去，完全沉醉在那些如梦似幻的作品之中，不可自拔。
其中有一面镜框，通体流紫泛光，玲珑剔透，淡雅宜人。那浮动的颜色好像能抓住人的眼睛，跟随人的呼吸一起一浮。我似乎看到了一片无边的紫色森林，紫色的风向我吹拂过来，吹起我的头发，我的衣服，正当我的眼睛里也要被吹进紫色的沙粒的时候，师母冲了进来。
她的目光如火炬一般，直直照进我的心里。”
外婆喝了一口茶，手里的蒲扇有规律地晃动着，房间的灯光已经有些暗淡。
半夏坐在外婆身边的小板凳上，用手托着腮，就快要睡着了。
月光投进来，外婆伸出手沐浴在月光中。好像是洗手一般，她轻轻地揉搓着双手，神情格外虔诚。
半夏揉着惺忪的睡眼，还以为看到了两朵白色的曼陀罗。
4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奈希就常常责怪半夏不该没问过她就跟晴川表白了自己的心意。
“都怪你啦，说得那么直接，他一定以为我是那种一见到帅哥就流口水的花痴女生。”奈希趴在桌子上，一脸的不快。
“难道你不是么？”半夏看了她一眼，抿嘴笑了。“难道你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才喜欢他的么？”
“当然不是！”奈希突然抬起头来反驳，把半夏吓了一跳。
“哦？那你是喜欢我什么呢？”
声音从教室门口传过来，半夏和奈希寻声望去，教室门口白得晃眼，白色的帽子，白色的T恤，连皮肤也泛着白瓷一般的光芒。
“晴川？！”奈希喊出声来，慌忙起身，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半夏瞟了男生一眼，或许那天在人头攒动的球场上一眼便能认出他的背影并非偶然。
“说不出来么？看来你跟别的女生一样。”语气带着嘲笑，晴川脱下帽子正要离开。
半夏单腿跨过中间的板凳站在男生的面前，抬起头也不过才及男生的肩膀。“奈希她对你是认真的，不过看来你也跟别人的男生一样，不可一世。”
四目相对的瞬间有电光火石在沙沙作响，奈希赶紧拉开半夏，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一边小声地说，“半夏，算了。”
半夏却摇摇头，“诶，奈希你到底喜欢晴川什么呢？”
5
外婆的目光变得浑浊不堪，声音却依然清晰动听。我想她一定不知道，她的声音会在我心里划开一道道的伤口，掀开我最想忘记的回忆。
“自从那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去过走廊尽头的房间。
亦觉得师母看起来又严肃了几分，我常常觉得她很不满意我的存在，就在我满怀憧憬正要触摸到那面镜框周围的紫檀木的时候，被师母一巴掌打了下去。
那一巴掌劲很大，以致于我的手指疼了几天，不能动弹。
当然师母也并不好过，师傅被她惹怒，甚至把她关在房间里除了送食物和水都不会打开房间。我既害怕她，又觉得她很可怜。每当我经过房间门口的时候，我总能听见她的叹息声，有一次师傅外出采木，由我给师母送饭，我一打开门就看见她那双混浊不堪的双目在见到我的瞬间绽放出夺目的神采，她定定看了我几秒之后便跑了出去，我拦不住她。
而事实上，我是希望她离开。
因为只有她走，我才能光明正大地跟师傅在一起。
可是，我没有想到。师母离开之后，师傅也再也没有回来。”
说到这里，外婆的眼睛里又流淌出两行清泪，她抚摸半夏的头，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巫婆。
她说，“半夏，我对你说的话你都记得么？”
半夏点点头，灯光将她的影子投射再墙壁上，像一面镜子般照出她的轮廓。
从那以后小屋里的木镜竟然也不翼而飞，这么多年以来外婆费尽心思都没有找到。直到一年前外婆偶然在一家占卜坊里求得了木镜的去向。
依上面的指示，紫檀木镜就在葵安高中。
因此从进入葵安的第一天，半夏就很清楚自己的任务就是找出木镜的所在。而遇见奈希的第一眼，她就觉得她与别的女生不同。
——外婆曾经对她说过，能够一眼就看出她眼角泪痣的人必然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纠缠。
半夏看着外婆形容枯槁的手，心里一阵阵的疼痛。依外婆所说，紫檀木镜并非是普通的镜子，而是有让人反老回春的神奇。于是外婆一遍遍地给半夏讲述她年轻时的故事，只为让半夏更加坚定找回木镜的决心。
葵安并不大，只是走道星罗棋布有如迷宫。两个月的时间半夏已经寻遍葵安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木镜的踪影。不仅如此，半夏还发现整个葵安的布局有如一个阵法，让人琢磨不透，稍有不慎就会迷失方向。
有一次半夏顺着图书馆的路牌走过去之后却猛然发现身后的路完全变了样子，转了很久也没能走出去。直到在图书馆遇见晴川。
他站在第三个书架的后面，手里拿着一本牛皮书，是《神史》。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图书馆。
半夏趁机跟在他的后面，绕了两次之后就顺利地回到了学校门口。半夏暗自松了口气，正要回家的时候却看见一辆黑色的跑车。晴川戴着墨镜坐在后面的位置上对她轻轻地扬起嘴角。
6
12月的时候，葵安按照惯例在学校举行一年一度的圣诞晚会。
奈希很兴奋，拉着半夏就往学校礼堂里跑过去，路上遇见悠悠，脸色苍白得有些不寻常。半夏有些担心便上去问了一句，谁知悠悠反而先开口。
“半夏，我有点不舒服，在教室里等你。有事情想要告诉你呢。”
“嗯？”半夏有些疑惑地点点头，刚想问清楚女生已经转身走了，奈希也等不及拉她进去了礼堂。
只是半夏回过头，想起女生刚才的声音，似乎有点不对劲，可是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似乎有事发生。
晚会在11点的时候结束，半夏刚想要回去教室的时候却被晴川叫住。
“半夏，我们一起去看流星雨好不好。”
“对不起，我要赶紧回去教室，有人在等我。”说完半夏就要走，这时手却被男生拉住，动弹不得。
“你要干什么？”半夏怔住，努力挣脱他的手。
“陪我去看流星雨吧，我有话要告诉你。”语气突然变得有些请求的味道，空气中的暧昧分子瞬间跳动起来。
半夏犹豫不决，手还在晴川的手心里，不肯放开。
直到奈希走过来，一把从晴川的手里抽出半夏的手。脸上挂着微笑，“半夏，你快回教室吧，悠悠在等你。我陪晴川去看流星雨好了。”
片刻，半夏点点头。转身就往教室跑过去了。
一路上她不断看着自己的手，脸上有若有若无的微笑。窗外的月光
更新时间：2024-11-13 22:3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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