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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权力之巅的姐姐

我的孪生姐姐是国朝太后。

她年过四十,却依然如少女般娇媚。

我向她请教驻颜诀窍,她轻蔑道:“你不要妄想与我一样。权力是永远的回春灵药,权力让我永远不老。你拿什么跟我比。”

说话间,绾发宫人失手弄痛她。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执刑者将滚烫的开水一遍又一遍地浇在那宫人身上,尔后拿着铁刷子,温柔而小心地刷尽他的皮肉,直至露出森森白骨。

她这才满意笑了。

人人称她为妖后,只有我知道,她从前并非如此。

1

亭秋和我出生时,父亲还只是齐地的县令。

他年少时,曾在寒冬里袒露胸膛卧于溪上,只求融化寒冰,为生病的祖母寻得鲜鱼,因此名声极好,得以举孝廉做官。

而母亲曾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

她身段娇巧,细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夜里将发髻打散,丰盛的长发便乌亮亮像一匹黑缎子似的披到肩膀上,那含笑的眼光足以令任何男人为之心神荡漾。

母亲与父亲度过了夫妻情好的三年。

相较而论,取她代之的郑信陵姿色不过平平。

郑信陵是母亲的闺中密友,母亲怀孕时,郑信陵新寡不久,母亲见她郁郁寡欢,便邀她来家小住。

很难说清母亲的邀约是否存有炫耀之意。

但这一举动,却将母亲推向了日后苦难的深渊。

因为从一而终,从来不是男子的宿命。

而他们是否喜爱一个女子,并不完全取决于容貌。

郑氏既擅音律,又擅刑名之术,谈吐极有见地。

她的父亲是有名的冶铁巨商,随郑氏一起来到我家的还有合浦的明珠、南山的香木、西域的宝石。

这是家境中落的母亲无法比拟的。

母亲怀孕七月时,下厨做了冰酪,送到书房想为夫君解暑,却在罗床上撞见了衣衫不整的郑氏与夫君。

她大闹一场,在沸反盈天中早产生下我们姐妹。

我曾无数次设想,如果我与母亲异地而处,我会如何做才能规避之后的命运。

无解。

男人是宅院里女人安身立命的根本,父亲的一颗心,已经全然偏向了郑氏。

他不顾母亲产后身体虚弱,向母亲提出,要以郑氏为平妻。

而母亲反对的声音很快湮没在后宅里。

郑氏成功入门,并且在夫君的准允下从我母亲手中接过了管家的权力。

重重打击之下,母亲日益消沉。她像是春日里的花朵,开时那样绚烂,凋落时悄无声息。

我记事起,母亲已经在西厢久居。

那儿总弥漫着一股腐烂陈旧的味道,不似郑氏房里,燃着名贵的熏香,也不像祖母居所,总有瓜果糕饼的香气。

某一日,祖母忽然询问我们,可愿养在她处。想到日日都有糖霜玉蜂儿可吃,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亭秋却说:“我想陪在母亲身边。”

我忘不了那一幕,亭秋站在熹微的晨光里,脊背挺直,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流露出坚决的神情。

我突然意识到,我朝夕相处的姐姐,身体有什么东西,是和我不一样的。

那一刹我想改口,说我要和亭秋在一起,不去祖母那儿生活了,却在看到郑氏阴冷眸光时将所有的声音又咽了下去。

郑氏说:“亭秋,你可想好了?须知你母亲神志不清,在她身边教养,于你名声有碍。”

亭秋本来垂着眼,斜射的日光将其睫毛的淡影印在下睑,密密簇簇的一根又一根,忽而微颤,亭秋的语气激烈起来,“我的母亲没有病!”

郑氏却在这时向我瞧来,“哦?仲容,你也觉得你们的母亲没有病?”

亭秋也侧转过头望着我。

我不喜欢她们的眼神,更不明白这件事情有什么可争论的。

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母亲年前就患了失魂症,发病时疯疯癫癫、喜怒无常,甚至会赤身在院中行走。

我答道:“母亲确有失魂之症,需要好好休养。”

郑氏满意笑了,道:“我已问过医者,你们母亲已不适合留在府里。乡下庄子风景明秀,是养病的好去处。亭秋,既然你愿意跟随你母亲,那就一起去庄子里吧。”

亭秋用她的无礼表明了态度。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母亲与亭秋启程去庄子那日,是暴雨天气。我立在侧门外,纸伞几乎要被雨水打翻。

亭秋扶着母亲小心翼翼地爬上骡车后,回眸向我吐出两字。

保重。

暴雨里天地之间漫漶不清,我忽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她们的离去正在迅速流失。

那一刹我奔入雨中,向远去的骡车不顾一切地喊道:“亭秋,母亲!带我一起走吧。”

她们什么都听不见了。

2

亭秋与母亲一去再无音讯。

我曾问过郑氏,郑氏眼神冷得像冰,“仲容,如果你想去庄子上探望他们,我不会拦你。”

她向我伸出手来,指尖依次抚过我鬓发上的花簪、耳垂上坠着的玉珰,最后攥紧了我脖子上的珠链,“只是你要知道,庄子不比家里,有这么优渥的生活。”

一颗颗珍珠紧紧压迫在我的肌肤上,令我喘不过气。

我不敢再问。

没有亭秋的日子,我的日子单调无趣。

我虽与祖母住在一处,但少有时间承欢膝下。

父亲免了我的请安,他已成为太守,公务繁忙,回到府里也是与郑氏和她的子女待在一起。

弹琴、跳舞、插花、酿酒……有时我觉得,四方院子的高墙就是囚笼,我是困在其中的雀鸟。

但我不会在这儿呆一辈子。

父亲与郑氏为我延请名师,教授技艺,金堆玉绕地抚养我,总是要将我卖个好价钱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要将我送给谁?

及笄当夜,一切有了答案。

郑氏将一卷春宫图扔在地上,含笑道:“仲容,且好好学吧,你父亲把你许给了公孙丞相的幼子公孙瑾。如果你能为公孙家开枝散叶,此生此世的荣华是享用不尽了。”

由她所出的三妹在旁捬掌叫好,“阿姊,你能嫁入这样的高门,要多谢父亲母亲为你筹谋才是。”

我微笑着,脊背却有冷意缓缓窜起。

公孙瑾不会是良人,否则他这样好的家世,为何没有落在仅比我小一岁的三妹头上。

亭秋的身影在我眼前闪过,我知道,这是我唯一能与郑氏谈条件的时刻了。

我第一次听见自己在郑氏面前扬起声来,“让亭秋回府同我作伴吧。她去庄子那么久,我很想她。”

郑氏面上闪过惊讶之色,旋即又恢复成她惯常流露出的笑容,“你们倒是姊妹情深。”

数日后,亭秋归来。

她穿着最普通的粗麻衣服,用以簪发的不过是一只骨钗,连我身边的婢女在装扮上都比她体面一些。

那么多惊疑眼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亭秋浑然不觉。

尽管风尘仆仆,但她一双眼睛却依然清澈黑亮。那张与我相同的脸上,绽开了世间最明亮的笑容。

不论在哪儿,不论过去多久,亭秋永远是亭秋。

夜里我们共同沐浴,我用湿帕子掩上她的背脊,赫然发现,那原本应该与我一样的柔嫩肌肤上却横亘着几条长短不一的疤痕。

我问:“可是母亲弄的?”

亭秋摇头,终于与我谈论起她们在乡下的生活。

农庄是郑氏的陪嫁,郑氏命一任心腹管事看管农庄。

那管事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名目欺辱她们,吃穿用度上的克扣更是寻常。

某次暴雨之后,山路泥泞难行,管事却以母亲的汤药相逼,要亭秋去采摘蘑菇。

亭秋失足从山上堕下,脊背被枯枝石子刮伤,构成了今日我所见到的伤痕。

亭秋转身,搂住我的脖子轻语:“也算因祸得福了,我受伤带不回蘑菇,那混蛋便停了母亲半个月汤药。母亲精神反而平和许多。终于令我发觉,药有问题。”

我浑身一震,“是郑氏的手笔?”

亭秋语气郑重:“母亲与父亲的婚姻,是先贫而后富。她又曾为祖父守孝,况且外祖家人丁凋落,出妻的三不去,母亲是占全了。郑氏心性高傲,因母亲之故,只能屈居平妻之位,她如何肯依?”

明明浸在热水里,却有寒意渗入四肢百骸。

亭秋见我脸色难看,又安抚道:“郑氏是心思缜密之人,汤药的事绝少有人知道。为免郑氏再出新招,我同母亲商量好,教她时不时就在庄子里闹一场。

“还有一件事,乡下条件不比都城,郑氏的心腹使了银钱,又调回了郑氏娘家,庄子里另派了新人过来。”

她盈盈一笑,“新人过来后,我和阿娘的日子好过不少。”

我大奇,郑氏手下也会有良善之人?

亭秋缓缓叙来:“你还记得我们幼时,常从后门溜去观音庙玩耍。庙祝的女儿比我们大几岁,我们送过她一对石榴多宝金头花。新来的庄头便是她的丈夫。有了她的照拂,我和母亲总算衣食无忧,还攒了些银钱。”

我终于定下心来。正待说话,却又瞥见亭秋胸前悬着一块玉质平安锁。精光内蕴,质厚温润,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亭秋怎会有这样好的东西?

我向它伸出手去,不妨亭秋向后一躲,我探出去的手尴尬落空,溅起水花间,听见亭秋声音:“仲容,这个不能给你。”

3

曾经我与亭秋无话不谈,但现在,亭秋似乎有了秘密。

抵足而眠时,亭秋告诉我:“公孙瑾性情暴虐,以虐打妻子为乐。在你之前,他已娶亲三次。第一任妻子自缢身亡,第二任妻子投水自杀,第三任妻子在元宵夜时推倒了府里的灯楼,死于烈火之中。京都贵女没有一人肯嫁给他,才将主意打到了千里以外的齐地。”

栖身于农庄的亭秋竟能知道这样的秘辛。

我在黑夜里幽幽叹息:“我早知父亲与郑氏将我视作攀援的纽带,不会真心为我打算。可我没得选,就算知道是火坑,我也只能跳下去了事。比起我自己,我更担心你。不知道郑氏会如何对你。”

亭秋握着我的手,郑重道:“仲容,我不会让你嫁给公孙瑾的。”

真的么?

她眼底的决绝让我动容一刹。

我与亭秋开始备嫁。郑氏从府库里拿出了母亲所有的陪嫁,当着亭秋的面悉数赠与我,说:“亭秋,你妹妹是要嫁入丞相府的,嫁妆若是太过简薄,恐失了颜面。你不会介意的,是么?”

亭秋展露了难得的乖顺,“一切由您做主。”

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距我出嫁不足半月时,亭秋却病倒了,她脸上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三妹拿帕子掩鼻,嫌恶道:“长姊莫不是染了乡下人的脏病,不知道这种脏病会不会传染。”

郑氏命医人来看,医人只是摇头。

亭秋很快发起高烧,气息奄奄,竟是快不行了。

郑氏怎肯让死人这种晦气事发生在府里,吩咐下人套车,要将亭秋送回庄子里。

车子迎着晨雾,即将驶出府门时,郑氏与父亲出现了。

有身强力壮的仆役将亭秋从车里粗暴扯下,扔在地上。

她伏在尘埃里,在父亲的怒骂里抬起头来,目光越过人群与我对视。

她的眼神里没有愕然,也没有怨恨。

我不喜欢亭秋这种姿态。

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砸在她身上一样。

是我告发了亭秋。

亭秋说,她会假装病重,待郑氏将她扔回庄子里去,她再顺理成章地“死去”。

而母亲神志不清,会因她的死大受刺激,紧跟着自尽。

至于我,在上京的路上遭遇山匪,拒匪而亡。

按照她的计划,世间再无许亭秋和许仲容。

我向郑氏和盘托出一切,并点明利害关系。

公孙氏根本不在乎嫁过去的是谁,他们要的是太守之女这个身份。

公孙瑾若真娶了平民百姓家的女儿为妻,才会叫众人笑掉大牙。

如若我与亭秋成功脱身,嫁给公孙瑾的只能是三妹。

郑氏紧紧捏住我的下颌,冷声道:“你既然知道公孙瑾不好相与,为何不依计而行。”

我直视着她,吐露真心话,“母亲曾问过我,能否舍下优渥的生活。仲容的确不舍。”

如果郑氏肯高抬贵手,那么太守女儿的身份就是我最大的助力。

我在宅院里生活了这么多年,日日都要用牛奶浸浴,一对耳铛可顶普通小民半年的花费,乡野不能是我的去处。

我轻轻挣开郑氏的手,恭敬拜服在地,“请母亲看在仲容多年听话的份上,予我一条生路。记得一年前,郑曜曾向您表达过求娶之意。”

郑曜是郑氏二兄之子,容貌才干皆属寻常,可他是嫡子,郑氏偌大家业,有一半要落在他手里。

他在年节时见过我一次,不过惊鸿一瞥,便像只呆头鹅似的呆站在那里,回首竟然让树上梅花枝勾住帽子。

他喜欢我。尽管这种喜欢不过是见色起意,可对于我来说足够了。

我的额头紧紧贴着地面,等待着郑氏对我的审判。

郑氏将我搀起,声音里满是诱惑,“从今日起,你就是亭秋。”

我神色如常,但心底却放声大笑。

郑氏会同意的,郑氏的父亲与二兄业已过世,长兄与她并非一母所生。

最近几年与娘家往来已不如过去那般亲密。她需要自己人。

郑氏拒绝了郑曜的求娶后,我在假山后曾意外听见她与郑曜母亲的谈话。

郑氏道:“果然是少年意气,这也值得在家闹一场,白白让那些小人看了笑话。且再看看,若始终念念不忘,还有一个亭秋可以代替。总归是我的亲侄儿,哪有不疼的道理。”

我曾读过诗,苦恨年年压金线,为她人做嫁衣裳,多么愚蠢!

我绝不要做这样的人。

所以——

最终嫁入京都的,是我的姐姐,她成为了许仲容。

4

郑氏用了很多手段,都没能撬开亭秋的嘴。她始终不肯说出自己在府外的帮手是谁。

即便如此,郑氏还是狠狠发作了庄子的管事。他同妻子一人得了五十杖笞刑给赶了出去。

亭秋则被灌了麻药,扔在了偏僻屋子里。

亭秋离府当日,我没有相送。

太守嫁女是很热闹的,在一片喧嚣里,我躲在房中细细把玩原本属于亭秋、如今属于我的平安锁。

我买通了为亭秋装扮的婢女,命她摘下此物。

亭秋走后数日,传来遭遇山匪的消息。

但郑氏与父亲早已安排了精兵强将,埋伏在送亲的人里,那些山匪并没占到便宜。

亭秋最终嫁入了公孙府。

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

而我如愿嫁入郑家。

灯火葳蕤里,郑曜一张脸流露出喜不自胜的神情。

我向他盈盈一笑,随即低下头去,与他同饮合卺酒。

行罢周公之礼,郑曜搂着我腰沉沉睡去。

他本不出众的五官在绢枕挤压下颇有几分丑陋,唇边还有口涎。

我不耐看他,背转过身去,看着龙凤双烛幽幽燃着,照亮了满绣瓜瓞绵绵的帷帐。

天色终于亮起,我随郑曜祭祀宗庙,拜见翁姑,真正成为郑家的少夫人。

我再也不必艳羡郑氏,艳羡她后院之中说一不二的主母威风,艳羡她锦衣华服金堆玉砌的做派。

只要我能将郑曜牢牢攥在手心里。

郑家以冶铁起家,如今生意分布于各业。

郑曜时常外出巡视。

床笫之间夫妻情好之时,我央求郑曜带我一起去吴郡。

婆母并不是刁钻妇人,只要牵涉到子嗣,一切无有不准。

最终我与郑曜顺利成行。

我不喜欢郑曜,却爱听他与铺子的管事谈论成本盈亏,却爱看他拿着厚厚的账本凝神苦思。

昔日我在府中,学的技艺总脱不了以色侍人的藩篱,于算账管家这些主母该会的本事一窍不通。

可耳濡目染下,我总能摸到一些门道。

吴郡民风开放,百姓安居。

我常带着婢女上街,观察人情百事,甚至拿了一笔私房钱出来,从海商那儿购买了一批珍珠,等回齐地时再行转卖。

丞相府中的亭秋彻底被我遗忘,如果不是他的出现——

那日我带着婢女外出,临行之日在即,准备为婆母打点些礼物。

路上听见小贩叫卖冬瓜糖,便命婢女买了送给郑曜,只身坐在二人抬的青布小轿里向前行去。

走着走着,只听见轿夫惊叫,“哪里来的贼人,可知我们是谁家的!”

轿身猛烈颤动起来,我一凛,从鬓上拔下金钗,在掀开轿帘的一刹,借着日光狠狠扎向来人。

金钗滑落,来人反钳制住我的手腕,将我从轿里带出,拐入穷巷。

他蒙着面,我看不清长相。

却感受到他鹰隼般锐利的眼光。

他将匕首尖抵在我喉咙处,声音放得很低,说:“你不是亭秋,你是许仲容?”

有了这句话,我反而不害怕了。

能从这么短的接触时间里发现端倪,这样问我的人,只有亭秋没被审讯出的帮手。

男人记挂着一个女人,除了喜爱她,哪有别的理由。

我与亭秋拥有同一张美人面。

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他不会对我怎样的。

我做出簌簌发抖之态,颤声问:“你是谁?”

他单刀直入,问:“嫁入丞相府的应该是你,为何换了亭秋。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我泪盈于睫,将责任甩到郑氏身上:“亭秋装病的事情被郑氏发觉,她恼恨姐姐,让亭秋顶了我的身份嫁入丞相府,又迁怒于我,将我许配回她的娘家。公孙瑾性情暴虐,郑曜也不遑多让。姐姐曾说有人接应,那你为何不去京都寻姐姐?”

砰一声,平安锁滑落在地。

项上传来细密的痛意,原来男人失神之下,以匕首蹭破我的肌肤,意外割断悬挂平安锁的红绳。

“它为何在你这儿?”他俯身拾起平安锁,指尖轻轻摩挲着。

我任由泪珠大颗大颗落下,“是姐姐留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最珍贵的东西。

男子低声重复,忽然摘下面巾。

我讶异于他的容貌。

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亭秋何德何能,能拥有这样的情郎。

他望着我,仿佛是透过我的脸凝视着远方的亭秋。

他道:“我守在庄子附近,却等不来亭秋归来。后来上京路上,我假扮山匪,远远同新妇对望一眼。仅仅一眼,我却心肝肠寸断。原来冥冥之中我已感觉到,那新妇不是你,而是亭秋。

“我身中数箭,疗养数月才好。又得知亭秋业已出嫁,你们来到吴郡,我才找到机会。”

好一对苦命鸳鸯。

此刻我无意探问他与亭秋的前情,心底迅速盘算,如何能将他永远支开,省得让他知晓替嫁真相,狗急跳墙。

急中生智,我大声道:“亭秋最大的过错,就是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我们女子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我如果是你,就去从军,绝不会屈居在乡里做个游侠儿。焉知日后没有飞黄腾达的时候。难道现在的你能将亭秋从公孙府里拯救出来?”

他默然无语。

5

海商那儿购得的珍珠悉数磨成粉,都用在了我自己身上。

好在颈处没有留痕。出事以后,郑曜向吴郡的官吏送了厚礼,要他们出力,找出这劫财的凶徒。官员们纷纷应了,却也没了下文。

郑曜有些怀念齐地的风光。倘若此事发生在齐地,凭郑氏的威风,凭太守


更新时间:2024-11-13 17:4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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